□　张薇　

　　◆　个人简介　杨志军,1955年生,现任青岛财经日报社副编审。系山东省首批齐鲁文化名家。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环湖崩溃》《藏獒》,中篇小说《驴皮记》《大湖断裂》,散文集《藏獒精神》等。作品曾获全国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当代》文学奖等,入选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向青少年推荐的一百种优秀图书。根据其作品拍摄的电影《藏獒多吉》,入围法国昂西国际动画电影节。

　　他的肖像一直没有变化,清癯的面容,饱满的额头,浓密的眉毛,深大的眼睛。仔细观察,这张肖像有着岁月的沧桑,整张脸看上去冷漠而深邃,他的眼睛注视着你,而你分明感到他的眼光穿透了你,那么遥远那么锐利,令你既无处遁形,又深知他其实洞察的是你身后的广大世界。

　　这个人是作家杨志军,他以荒原小说系列和藏地小说系列名世。作品多次获得全国文学奖,并以多种文字被译介到国外。2014年杨志军入选“首批齐鲁文化名家”,这是对一个一直孤身穿行荒原和城市丛林的作家所赋予的历史荣誉。他从青藏高原长途跋涉来到齐鲁大地,他的生命力和创造激情也在此生根。

　　杨志军在青藏高原生活了40年,他是那块世界最高地的行吟诗人。从他一出生起,仿佛就被大地抓住了双脚,荒原的野性驱使他不停歇地深入藏地,探访古老神秘的异族文化,拜谒高贵庄严的神性。雪山的冰川化为流动在他身体里的血液,他全部旺盛的激情和诗心都来自于荒原的馈赠,他也甘愿成为那个高原的赤子。面对人群,他常常表现出倨傲与谦逊混合的复杂表情,而面对荒原,他则顶礼膜拜,俯首谦卑。恰恰是他的谦逊和谦卑拉开了他与世俗社会的距离,而使他更加接近了神性。他获得了绝大的精神自由,以至于他的创作到达了真正的随心所欲。

　　纵观杨志军的创作,他在1980年代发表的描述人与自然关系的《环湖崩溃》、《海昨天退去》极具先锋性,对历史、现实和未来有清醒的自觉,在中国当代新时期文学伊始,文学意识和文学理想正在普遍重建时,他就表达了我们今天的社会面临的生态危机与灾难,并以此构成了庞大的荒原小说体系。对荒原持续不竭的忠实,使他以荒原为思想的载体,他的“荒原”因此成为一个象征,进而成为杨志军独一无二的创作母题。

　　杨志军建构了一个作家可遇而不可求的地理故乡:人文意义的藏地荒原。

　　2005年《藏獒》的出版“石破天惊”(周昌义语),这部小说获得的殊荣令人眼花缭乱:《当代》文学拉力赛2005年年度总冠军、第二届当代长篇小说年度最佳读者奖、新浪最佳文学类图书奖、中国最佳风云榜读者最喜爱的作品奖、中国小说学会2005年排行榜第一名、香港“红楼梦文学奖”入围奖、入选台湾十大畅销书排行榜、入选新闻出版署“向青少年推荐的一百本优秀图书”、入选新闻出版署、中国作家协会、中国科学家协会向青少年联合推荐的“优秀长篇小说”、入围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直至荣获全国第十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图书奖。此后他接连出版了《藏獒2》《藏獒3》,《藏獒》三部曲发行超过百万册。《藏獒3》获2008当代长篇小说年度最佳读者奖、2008中国沈阳十大好书奖、山东省精品工程奖。

　　此时的杨志军早已移居青岛,城市生活与荒原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杨志军对中国社会的现状有更加强烈的焦灼。如果说此前他致力于揭示现实世界的弊病,这时他个人的思想体系逐渐成型,他希望能够建立一种秩序,实现人类精神的修复,他选择了藏獒。藏獒生长于青藏高原的牧区,是草原牧人财产与家园的守护者,它们的忠诚、勇敢、责任是天性,也是时代的映照,整个社会的道德失范,人性的溃败,道义良知的背弃,为《藏獒》提供了理想建树的可能。一个有良知的作家应该为社会承担责任,杨志军在作品中发出藏獒的嚎叫,希望用文学建构一种社会理想。他把人类缺失的文化精神和道德准则植入藏獒的生命,籍藏獒让我们了解,正是藏獒精神挽救了一个犬种的命运,使它们在漫长的历史中成了草原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没有被淘汰出局。那么人类能否借藏獒这面镜子,照出我们面临的绝境,从而拯救人类自身?

　　2010年出版的长篇小说《伏藏》获得山东省泰山文学奖。在这部小说里,杨志军继续他的荒原精神旅程,挑战“常识”,颠覆了既有的关于宗教与信仰的概念。他坚信,人可以没有宗教,但不能没有信仰。仅有宗教是狭隘的,惟有信仰才是支撑人类心灵大厦的基石,信仰是超越宗教的,信仰也是建构精神与完善灵魂的惟一强悍的力量,宗教是一种形式,而信仰才是包括宗教以及一切形式之上的灵魂。杨志军站在精神高地,赋予小说以思想的翅膀,孤绝前行,不遗余力。2012年出版的《西藏的战争》,是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史诗,他以出色的小说才能描写了一场百年前英军十字精兵入侵西藏的战争,而文化的强大包容性最终战胜了战争。到了2013年当代忏悔录式的《藏獒不是狗》出版,杨志军联接起城市蓝岛和荒原麦玛镇,完成了荒原与城市的寓言式描写,《藏獒不是狗》是一部有着深刻象征意义的现实主义作品。当无数良心睡觉时,杨志军仍在思考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问题,他把自己投入其中,进行炼狱般的审视,深入人性最幽暗的所在,探索人在当代现实生活的心灵真相。

　　这是一个置身人类苦难生存的介入者、一个洞悉罪恶洞察人性的忏悔者、一个深刻反思社会的思想者,面对现实的心灵痛苦、批判勇气、思想承担以及理想建树。

　　杨志军的真正杰出之处,在于他一直走在寻求信念的路上,为此他保持了双重绝然的孤独:写作的孤独和思想的孤独。而孤独并未成为他的障碍和困境,反而是他丰富心灵和精神领域的神性庇护。表面上看,他是不合群的,格格不入的,但任何时代都必定有这样少数人的存在,他们是小说家、哲学家、思想家。杨志军也不例外。更重要的是,他有永不停息的探索精神,他对齐鲁大地的思考正在激发他的新的创造能力,正如他自己说的:“是齐鲁人就得表现齐鲁精神,一个作家的使命就是把大地赋予的生活变成人类精神的一部分。”